沈心妍频繁地打电话来。 我妈总是不接。 最后还是我爸无可奈何地夺过手机接了起来。 电话那头,沈心妍总是哭诉自己身体越来越差,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,医院的食物根本没办法入口。 “姑妈是不是不要我了?” 沈心妍哭得痛彻心扉,即便是透过虚无缥缈的电波传递,依旧会让电话这头的人感觉到心疼。 以往,只要沈心妍哭了,我妈必然风一样冲去医院。 可是现在,她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,然后茫然地望向四周。 她总是在找我的东西。 即便整个家已经被她翻了个底朝天,即便我爸已经无数次跟她确认了,这个家里没有任何我的东西,她还是在找。 每天找一遍,几乎快要变成她的习惯。 我爸疲惫地安慰着电话那头哭得不能自己的沈心妍,一面还要兼顾我妈会不会下一秒又把茶几翻过来。 电话自然通得不尽如人意。 起码是不尽如沈心妍的意。 后面几天,沈心妍不再打电话过来。 就在我以为一切慢慢恢复平静的时候,令我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。 我爸妈被网暴了。 起因是沈心妍发在网上的一个视频。 她陈述了自己终于找到适配的骨髓,却因为家人的阻拦无法手术。 她的言辞其实很模糊,但不明的网友很快就被挑动起来。 他们根据沈心妍日常发出的蛛丝马迹,很快就找到了我爸我妈租住的地方。 疯狂的在门口放花圈,泼粪水,时不时还会大半夜地猛砸门。 我妈没了办法,她已经不再年轻,学不会在网上为自己辩白,只能去医院找沈心妍。 沈心妍无辜地看着她,只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。 “姑妈,现在唯一能够消除网友愤怒的办法就是让我马上做手术。他们看到我康复了,就不会再找你们的麻烦了。” “你也知道,网上这些人都很疯的,今天砸门,明天砸的是什么可就说不定了!” 我妈被吓得魂不守舍,站在医院走廊里跟我爸商量。 短短十几分钟,我爸就抽了半包烟。 “要不就捐了吧。我问过医生了,人有两个肾,捐一个也不怎么影响。” “再说,网上的人再这样闹下去,我们俩都得没命。” “妍妍不是你最心疼的孩子吗?菲菲没了,我们只有她了。” 这句话沈心妍也说过。 就在得知我死讯的当天。 她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说: “菲菲走了,如果我也治不好,以后谁还能给你们养老?” 我妈听完我爸的话,在病房外的走廊坐了一个下午。 她将手捂在脸上,我却还是能看到源源不断的泪水,从她的指缝中流出。 最后,她还是选择签下了器官捐赠协议。 取肾手术很顺利。 几乎是在我妈下手术台的同时,沈心妍也如愿以偿完成了骨髓移植手术。 营养费堪堪抵扣了沈心妍的手术费,再没有多余的钱请护工。 经过商量后,我爸向单位请了辞,一个人照顾他们俩,日夜忙前忙后。 好在我的车祸赔偿金终于下来了。 二十万。 那天我为了赶时间,坐的是,没有买保险,所以得到的赔偿并不多。 我爸实在没有精力再去争取更多的,拿到钱的那天,还安慰我妈: “起码比十五年前多。”